美国若债务违约，即使是短暂的技术性违约，将削弱美元作为主要储备货币的角色，并提高美国的借贷成本与加剧它的债务负担。(路透社)

　　“历史一再重演，第一次是悲剧，再一次就变成闹剧。”这是德国思想家马克思(Karl Marx)常被引述的一句名言。

　　美国国会两党最近在债务上限问题上的拉扯，普遍上就被视为一场闹剧。据统计，自1960年以来，美国国会提高债务上限多达78次，最近的一次是在2021年。其中，49次是在共和党籍总统任内，29次是在民主党籍总统任内。即使债务上限问题成为政党政治博弈的筹码，但民主党与共和党最终都能达致协议。

　　然而，美国社会最近几年来严重撕裂，明年恰逢总统选举年，民主党与共和党都不可示弱，两党的博弈可能引发失控的风险。美国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美元又是全球主要的储备货币，债务上限的谈判若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将冲击全球的金融市场。因此，即使市场把债务上限谈判视为闹剧，但对于这个尾部风险也不敢掉以轻心。

美国信用评级面对下调风险

　　2013年1月19日，美国联邦政府的债务达到31.4万亿美元的上限。财政部采取“非常措施”，包括利用它在美国联邦储备局的账户存款和暂停缴付政府工作人员退休和医疗保健基金，以应付日常的开支。

　　美国财长耶伦在5月1日致函给众议院院长麦卡锡指出，非常规措施只能撑到6月1日，到时债务上限若没有上调或搁置，美国政府将无法应付开支而违约。上个星期五，她将这个市场称为的“X日” (X-date，指政府耗尽现金的时刻)挪后至6月5日。

　　上个星期，国际评级机构惠誉(Fitch)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列入“负面观察名单”。它指出，尽管X日即将到来，但政治党派之分日益加剧，阻碍了达成提高或暂停债务上限的决议。

　　另一家评级机构穆迪(Moody)也警告，如果美国无法在6月中旬支付利息开支，它将考虑下调美国主权信贷评级。

　　这与2011年债务上限谈判僵局，似曾相识。当年7月中旬，信贷评级机构标准普尔(S&P)把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列入负面观察名单。虽然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在8月2日的X日签署债务上调协议，但标准普尔在8月5日仍然下调美国的主权信用评级，至今尚未回调。

　　美元是全球的储备货币，美元及美国公债被视为避险的投资工具。即使这次的债务上限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但投资者的避险情绪推高了美元的汇率。即便如此，美元的地位建基于它的国家信用和流动性。美国若债务违约，即使是短暂的技术性违约，将削弱美元作为主要储备货币的角色，并提高美国的借贷成本与加剧它的债务负担。

　　另一方面，美国联邦政府的债务持续攀升，不断地提高债务上限，反映了财政纪律的松弛。理论上，美元是全球主要的储备货币，美国政府可无限量地通过发行公债，弥补财政预算的赤字。然而，无限量地发行债券将推高通货膨胀，并引发市场对美国政府债务的可持续性和美元购买力的忧虑。

　　在2013年，美国政府的债务规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0%，约为16.7万亿美元。目前，美国政府的债务提高至31.4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24%。

　　桥水基金创始人达利欧(Ray Dalio)最近撰文指出，美国政府长期以来入不敷出，通过发行债券融资。当出售的债券数量大于投资者想吸收的数量时，美国联邦储备局必须决定是让利率上升以达到债券的供需平衡，还是继续印钞票购买债券。利率上升将影响债务人和经济，而印钞票将引发通胀，并导致债券持有人抛售债券，使债券供过于求。

　　他认为，债务持续上升将引发债务危机，导致投资者抛售政府债券，中央银行将出现类似银行的挤兑。这是所有储备货币和大规模债务周期终结的方式。

美元武器化加剧去美元化压力

　　然而，在这个时候宣判美元霸权地位的终结，为时尚早。

　　美元仍然是全球主要的计价货币，石油及其他商品都以美元订价;美元也是全球贸易最常用的交易货币，占支付总额的40%左右;此外，美元被视为保值的工具，占全球外汇储备的近60%。

　　美元是美国综合实力的表现，而美国的军事实力和科技优势支撑了美元的霸权地位，导致全球经济备受美国经济外溢的冲击。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源自美国，迅速扩散全球。美国联邦储备局的利率动作，也牵动全球金融市场的神经。

　　多年以来，不少国家尝试摆脱对美元的过度依赖，但苦于缺乏替代的储备货币。俄乌战争后，美国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冻结后者高达3000亿美元的资金，并将它拒之于全球支付系统之外。美元武器化加速了俄国及其他国家去美元化(de-dollarisation)的努力。

　　耶伦坦承，美国对俄罗斯和其他国家实施经济制裁，可能会摧毁美元的霸权地位。她说，“制裁行动当然会使中国、俄罗斯和伊朗想要找一种替代货币”。但是，她认为，其他国家要寻找如美元相同属性的替代货币，并不容易。

　　在现阶段，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尚未动摇，但中国已大幅度削减美国国库券的投资。随着非美元交易量的增加，相信会有更多国家在外汇储备上采取更多元化的配置，包括增加黄金的储备。

　　全球地缘政治步入高度不确定的年代，美元的霸权地位也面对挑战。债务上限屡次调高，凸显美国财政纪律的松弛，长期而言可能削弱市场对美元及美债的信心。去美元化的趋势可能加剧货币市场的波动，而对美元金融资产的需求若下降可能冲击全球股市。

　　从这个角度而言，美国债务上限谈判的闹剧，对美元的霸权地位和美元资产持有者都是一个很大的赌注。这出闹剧是否会演变成悲剧?